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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07-还原童年记忆 让玩偶“活过来”

A07-还原童年记忆 让玩偶“活过来”

修复破损的“大龄”毛绒玩偶 

还原童年记忆 让玩偶“活过来”


穿针引线、做纸板、剪布料,破损的“大龄”毛绒玩偶在他手上一点点修复……“玩偶修复师”近两年成为了一个新兴职业,今年30岁的桑胜也是其中一员。

修复童年娃娃,找回儿时记忆。在正面评价不断涌现的同时,也有不少质疑的声音。做了两年娃娃修复师,替顾客修复了三十多个旧娃娃的桑胜,对于这份职业,有着自己的见解。

为“修娃娃”进修

从打样开始一点点学

一开始,桑胜有些抗拒“娃娃修复师”这个“职业”和“称呼”。他表示,自己看过不少报道,从起初的“心灵修复师”,到后来被指“高额收费”“噱头卖弄”,他不希望这份职业的初衷被曲解。

“我不想拿它来吸引眼球,当‘网红’。”桑胜说,他的母亲做了一辈子的娃娃,从小受母亲的耳濡目染,大学毕业后,他也开始卖娃娃。近两年应客户需求,桑胜才开始专注娃娃修复这一工作,“我和母亲的想法很简单,就是这东西它坏了,我帮你修好。没什么了不起的。”

2013年,桑胜开始在网络平台上卖娃娃,共经营了三家网店,其间总碰上一些顾客找来修娃娃。“以前有些需求很简单,比如这个娃娃棉花‘炸’了、眼睛掉了,我们补一下就行了。后来有人拿很残缺、破损的娃娃来修,这就需要认真研究该怎么修复。”

随着“修复”咨询量的增多,桑胜开始考虑单独开个娃娃修复店。“我有点强迫症,就是你找到我帮忙(修娃娃),我就想把它弄好。”而后很长一段时间里,桑胜每天都在钻研修娃娃这件事,“我买了很多毛线回来练手,研究怎么植毛、怎么修旧如旧。”

去年有一个艰难的修复经历让桑胜对从事这份“新工作”有了一些信心。那是一个女士寄过来的一只小狗玩偶,这只小狗已经面目全非。“你最早看见它以为它就是一块抹布,当时感觉救不回来了。”桑胜说,经过四五天的努力,他最终修复了这只小狗玩偶。

当桑胜把这只小狗还回去的时候,这位女士愣了几秒后哭了。“我心想‘完了’,可能修坏了。”桑胜回忆说,而后这位女士告诉他,这就是这只小狗原来的样子,有八九成相像,这才让桑胜大松了口气。

这位女士说,她的父母没时间陪她,她从小就把这只小狗带在身边,每天让它陪着一起吃饭、抱着它睡觉。后来她自己也经历了一些变故,成了单亲妈妈,但这只小狗一直都陪伴着她。

在网络平台上分享修复经历之后,桑胜说自己开始感觉到有压力。“找上门的人越来越多,有的我实在是没办法修了,感觉特别难受。”带着这份压力,桑胜开始进修。“我从娃娃打样开始,一点点学。”

“能修好的绝不换新的(配件)”,桑胜认为,“以旧修旧”是娃娃修复最重要的原则。“好多老娃娃都没有以前的照片,甚至大家都说不清楚它原本的模样,只能来回沟通。他们告诉我,我再请母亲帮忙,因为母亲年轻那会儿做了国内第一批娃娃,有些同类型的她见过,知道当时的板片,能修补做出来。”

娃娃修复不图利

“只为帮大家找童年回忆”


因为自带“新奇”和“神秘”标签,这两年“娃娃修复师”这一职业颇受关注,但在桑胜看来,对于真正热衷于制作娃娃的人来说,有些人的行为则属于“浑水摸鱼”。“我知道有些人在拿这个职业当噱头。所以有的人娃娃出了问题,不愿寄过来,我就远程教他修复。我就告诉你需要买什么,不方便买的话我给你买好寄过去,只收这些材料费,就几块、十几块。”

那么,“修”一个娃娃到底值多少钱?“其实修复材料没什么成本,主要是付出时间、劳动以及有没有这个修复技术。”桑胜说,“我说能修,就是能修。修不了就是修不了,都不是钱的问题。我有时觉得五百就已经很高了,是真的很难,时间成本比较高,才会报这个价。”

桑胜说,娃娃修复工作对他而言,并不为图利。“我自己有卖娃娃的店,我靠那个挣钱。修复的费用很低,有些老顾客找过来甚至都不收费,谈不上盈利。”

之前有个客户拿来一个很难修的娃娃,桑胜报了500元的修复费。“她‘啊?’了一声,我连忙问‘贵啦?’但这东西,我和我母亲得弄一两天。那人却说‘你地址给我,我马上寄出。’”后来,桑胜了解到,这位客户在找到他之前,已经找过一些修复师了,报价数千元,因此听到“500元”的报价,令她有些讶异。“我和母亲听说这事后,也在想是不是我们把价报低了,因为修复过程确实比较艰难。但后来我俩的结论是,修复这些娃娃,钱还是其次,重点是真的能修好。”

第一只小狗修复成功后,桑胜又接了不少单子,修复年代久远的小老虎、小熊、小熊猫等等。桑胜说:“(修复)这个东西,其实就是帮大家找回忆。有时修复的不是娃娃,是童年记忆。”从桑胜两年的观察来看,每一个需要修复的娃娃背后,都必定有一段深刻的故事。寄来破旧小熊猫的姑娘从小就带着这只小熊猫,长大后,再好的娃娃她都不要。“那是小时候父母在南京的一个商场给她买的,花了她爸爸半个月的工资。”

说起修复的娃娃和主人之间的故事,桑胜总有说不完的话。在他看来,主人们特殊而深刻的情感寄托,也反映在每一个娃娃身上,因此在修复的时候,有些娃娃身上特有的气味还不能被去掉。

追求修旧如旧

“还原记忆中的娃娃”

至今修复了三十多个娃娃的桑胜说,他很能理解客户们的心情,甚至他自己也有情感上的共鸣。“小时候,我妈妈做娃娃,玩具工厂非常忙,天天加班到夜里,其实我那会儿也比较缺乏母爱。但我妈妈会从工厂带回一些淘汰的残次品,这些娃娃我也当宝贝。”

由于母亲的工作,桑胜从小就看过很多娃娃,这也为他的修复工作带来了一定的帮助。“有些娃娃寄过来,我有印象,小时候见过,这种娃娃修起来就比较快,收费也低。”为了进一步提高娃娃修旧如旧的“稳合度”,桑胜说他现今每次去亲戚或朋友家都会看看各家里的老娃娃,“看一下、摸一下,就能知道这可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娃娃,这些娃娃我都会留意。”

目前,国内从事“娃娃修复”这份职业的人并不多,收费尚未形成行业规律,而报价的高低各异,也令桑胜感到苦恼。“有时你收费低,人还不信你能修好。”桑胜坦言自己目前也有不少技术局限,因此30%左右的娃娃修复单子,他会拒绝,“我没有把握的就不接,接的就一定是能修好的,能够还原记忆中的娃娃。”

无论是卖娃娃,还是修复娃娃,对桑胜而言,“娃娃”本身就带着特殊的情感。他知道每一个需要修复的娃娃背后,都可能承载着不一样的故事。“七年前,我看到一个娃娃的邮寄地址写着苏州某医院,是一位爸爸给七岁小姑娘买的,她得了白血病,想让娃娃陪着。我当时特别难受。”

卖娃娃的经历,让桑胜很早就体会到娃娃的一些特殊情感投射。现在每天店里娃娃发货时,他都会看一遍邮寄的地址,凡是看到儿童医院、专科医院的,都会询问下是否愿意透露买娃娃的原因,若是孩子生病了,他就决定不收费了。

采访过程中,桑胜反复强调自己的梦想——他想开个娃娃博物馆,“之前有个大姐姐搬家了,她有很多旧娃娃,全都寄存在我这。我想开一个小小的娃娃博物馆,展示大家和娃娃的故事。”

对话

想听一听娃娃的故事

问:周边人如何看待修娃娃这件事?

桑胜:我朋友确实很惊讶,觉得我做这东西也不挣钱,在图什么?有时我免费帮人家弄(修),他们就更不能理解了,觉得纯粹在浪费时间。对于这种看法,我觉得也没什么,他们是从做生意的角度来看。我还是想坚持自己内心的想法,能帮到别人、实现自己梦想的心情,是很不一样的。

问:修娃娃这件事能坚持多久?

桑胜:卖娃娃的店已经运转得很成熟,也是我主要的经济来源,所以我自己比较多的精力都放在修娃娃上,只要有人来咨询修复,我都不会错过。今年我还要继续出去学习,如果技术学到了,我会再单独做个新店,就专门修娃娃,想把故事放在第一位。

问:如何讲好娃娃修复背后的故事?

桑胜:我想重点分享每个娃娃背后的故事,“卖”和盈利不是重点。我们已经开始着手做这个事情了,但现在素材还不够。我想把这些年积攒的故事和修复经历都分享给大家,因为我觉得“故事”本身才是做这件事最大的价值。过几十年后,很多娃娃不在了,但它们的故事还在。

问:怎么评价这份职业?

桑胜:这份职业本身我觉得没什么特别的。但是要做一个修复师,本身对娃娃还是要有感情,如果只是娃娃的设计师,现在都可以用3D建模做娃娃,但这些不是修复。我觉得这和修复师最大的区别在于,你是否有耐心听顾客讲他和娃娃的故事,是否能够还原故事中的那个娃娃。

我知道做这个事的人很少很少,因为要像我们现在收个几块、十几块钱的,肯定养活不了自己。但我还挺享受做这件事,挺有成就感的。如果修好一个娃娃,就能让别人快乐,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。

文/北京青年报记者 林艳 图/桑胜